在西方,同样也在中国,20世纪不间断的现代艺术潮流掀起了艺术变革的浪涛,古典主义从经典隐入故纸堆,变成被束之高阁的文化遗产。然而,作为一名70后的青年艺术家,路昊并没有跟从备受市场瞩目的当代写实油画,也没有倒向不断翻新的前卫和当代艺术,而是选择了在“古典主义”基础上谋求发展这样一条看似“难以理解”的道路。
《梦回巴黎》80x56cm 2006年布面油画
路昊自幼受家庭氛围熏陶,受其父、油画家路璋的影响开始习画。1995年,他考入山东艺术学院专修油画,传统的学院派成为他学习和创作的主要方向。其间参与了其父主导的《世纪大典》(1997)年的创作工作。路昊深厚的专业基础无疑受益于这一时期集中的训练,2001年,路昊进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助教进修班。这一时期,他开始尝试有选择地突破此前的学院风格和题材。更加凝练、厚重、概约的形色出现在他的画布上。
《寻找罗马之二》85x58cm 2011年布面油画
诸如《菊花茶》(2002),《威士忌》(2002)等颇具现代主义风格的作品,尽管幅面很小,但大块面的切割、组合,色彩的搭配,对油画颜料自身“物性”的突出,无疑都显示了他力图突破即有成绩的努力,2002年路昊考入中央美术院油画系二画室,随戴士和、王沂东攻央美术学读硕士学位研究生。然而,研究生期间的路昊既没有沿着学院派的方式前进,也没有延续助教进修班时期的现代主义风格,而是转向了对古典主义的研究和创作,这为他后来相对成熟和稳定的个人面貌奠定了基础。
《圣山》 62x41.5cm 2007年布面油画
新的改变是从作品《结婚》(2003)的创作开始的,正如艺术家所说:“曾经沉浸在观念表现和抽象带给我的兴奋和短暂的满足之中,但我最终还是不能割舍掉这份感情,这种神秘带给我的安慰和充实的感觉是那种短暂的刺激和兴奋所无法代替的。”
出于对凡·艾克(JanvanEyck,1395-1441)及其作品的偏爱,路昊在《结婚》中借用了名作《阿尔诺芬妮夫妇像》的基本图像和构图,并希望“表现我与油画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和油画结婚”而潜在的、更深一层的动机可能是力图通过古典写实油画这种纯西方的语言、形式,来见证、呈现和表达中西之间的矛盾冲突、交汇融合,因此,“新郎”被置换为一个身着典型清代服装的中国男性。尽管作者希望通过绘画去表现一些理性的观念化思考,但这件作品的实际意义更多地是让路昊在练习、临摹和追问中进入到古典油画的领域,并开始探索带有个性化因素的现代古典之路。
《新天鹅堡》73x112cm 2007年布面油画
或许是巧合,抑或是必然,在这件作品之后,也即是在研究生二年级时,路昊有机会前往俄罗斯、香港、巴黎和其他欧洲国家进行学习和考察。这进一步加深了他的古典艺术情结,同时也使得他对古典艺术内部的诸多问题更加了解。从这一时期开始,他开始更主动地研究古典主义油画,并在自己的创作中不断实践、探索。至研究生毕业期间,他创作了《背》(2004年),《爱尔兰酒吧》(2005)等作品。
《爱尔兰酒吧》47x98cm 2005年布面油画
相对于《结婚》,《背》在古典语言方面显得更加成熟,在剔除了直接的观念表达之后,他选择了一个日常化的生活图像作为题材,而不是神话、宗教、历史等传统的古典主义核心题材。通过这件作品,一方面,古典主义的语言形式明确成为了路昊的创作方向,从作品人物发丝、背部、衣物纹饰等方面很直接地能看出他的进步,另一方面,生活化、个人化的因素也在造就他古典主义的当代创新,从而突破了古典油画不得不遵循的那些传统中的伟大法则。
《威尼斯》80x60cm 2012年布面油画
《爱尔兰酒吧》是他的另一件毕业创作。这件构图相对复杂、带有生活场景的作品运用了伦勃朗式的光源布局,两组幽暗的光源给画面带来了一丝朦胧与怀旧的色彩,这种效果既全面地展现了他完美的古典油画技巧与魅力——就像安格尔通过《泉》展示给观众的一样,又恰如其分地将他这位生活在此时此刻的中国青年的感受融入其中。这个位于北京三里屯的酒吧是作者常常光顾的地方,那里气氛深深地吸引着他:“它的色调和结构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使我的心情平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独自在家孤独和乐趣——小时候住在一栋德国式的建筑里。”鲜活的当代生活经验唤醒了艺术家的童年回忆,将过去时转换为现在时,使隐匿的主体逐渐显现,栖息于画面中。
从路昊的创作回到艺术史,回到中国当代的艺术语境,便能更好地理解其在今天的意义。诚如本文开篇所述,古典主义是一种经典的艺术样式,是一种早已国际化了的历史风格。然而,从中国近30余年来的艺术实践和氛围来看,它却并不仅仅是一个“活标本”或后殖民化的异域风情。
《巴黎圣母院》79x58cm 2006年布面油画
在1949年以来中国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艺术历史语境中,视觉艺术通常是直接反映政治和社会生活的图像,但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古典主义的复苏将自律性、自主性还给了“艺术”和“艺术家”,使得他们有了主动选择的可能。
因此,艺术批评家易英写到:“(古典主义)并不是传统的重复,而是中国前卫艺术意识的先驱。”时至今日,(新)古典主义早已不再具有特定时空背景下的“前卫”价值,反观路昊的创作,相对于当前中国艺坛更流行的图像化、符号化,抑或点子化的创作而言,他的作品却是扎扎实实的“手工活”,或许,正是这种回返和重寻,赋予了他更多的当下意义。
《巴塞罗那之约》85x58cm 2012年布面油画
与此同时,将自我的现实的生活、切身的感受,而不是宏大的社会、政治、文化命题,纳入自己的创作中,则显示了当代青年艺术家对古典主义的发展——艺术不再是一种需要仰望、不可企及的完美“理念”,而就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作为“主体”的艺术家则寓居其中。
在《梦回巴黎》(2005-06)中,他将其夫人——同样也是一名出色的青年油画家,描绘进自己的画面:“在巴黎的时候天天从塞纳河边走过,看着浪漫的景致却无法与自己的爱人分享,于是想到画一张画来记录我此时的心情”,便可足以说明。
《樱花时节-孙中山与宋庆龄》190x103cm 2011年布面油画
而此后的《巴黎圣母院》(2006),《斗兽场》(2007),《香港岛》(2007),《圣山》(2007),《新天鹅堡》(2007),《萨拉戈萨》(2008),《寻找罗马》(2009),《海德堡》(2009),《佛罗伦萨》(2011),《寻找罗马之二》(2011)延续了这样一种基本的个人方式;《火星探险》(2011)则见证了画家儿子的降生。由此,通过不断地研究、感受和创作,路昊远隔重洋、跨越世纪,将自己的生命与文艺复兴大师们的永恒巧妙地链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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